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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生春草意思「春草随梦入池塘」

“池塘生春草”唤醒了我的童年记忆,这也是文学之“美”的体现。

池塘生春草。读到这句诗,一时惊为天人。

我庆幸自己在这个时节读到它。池塘生春草,仿佛一种充盈的气息一下子溢满整个房间。那是一种纯粹的美,一种你心里清清楚楚知道人世间绝无可能寻到却又心向往之的美。是记忆中只剩一个剪影的童年记忆和临近醒来时遗憾万分抓不住的梦境,池水清澈、春草曼妙,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画面,可是细想时却又模糊,与记忆里看过的电影、漫画混合,再睁开眼却莫名有种流泪的冲动。

记得小时候住的院子里,有一座爬满紫藤的长廊,夏天阳光从藤蔓和叶子的缝隙中透过,一条条光路里面飘着无数有生命般的尘埃。午后,循着无处不在的蝉鸣声到了那里,叶片间还悬垂着不少细小的淡紫色花朵,一簇簇拥挤着,甚是可爱。坐在紫藤的枝蔓上,从低垂的紫色小花下看着对面,长廊外一座朱红色顶的小凉亭,深色的木质柱子斑驳开裂,近处两棵银杏树高大挺直,满树嫩绿的叶子轻轻摇动。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美”吧。

“美”似乎有种纯粹的内核。就像阅读不同题材、年代、形式的文学作品,有时却能在心中唤起殊途同归的感情一样,人心中有某些因素与外在美的本质吻合了。池塘生春草,读完这句诗第一时间脑子里冒出来的是顾城那句“夜晚和淡绿色的苹果”和我无数次引用的那句“奥雷里亚诺,马孔多在下雨”。这样的句子有一种纯粹感性的美。柏拉图认为,文学本质是一种摹仿,对所谓“理式”的模仿。文学或许就是摹仿,不过其对象可能并非是神创的概念,而是事物的某些共性。不是意象的类型化,而是再向下一层,到了“苹果”和“淡绿色的夜晚”相通的那部分精神。也就是隐喻常常的做法:抽离主体的某种属性。创作者抽离属性,再借由生活感慨将其付诸笔尖,因环境不同而显现出个性化,抽离程度到了极致,便出现了共性的美,纯粹的美。

抽离的过程实际就是摹仿,其对象是理想化的美的内核。黑格尔讲“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乍一看晦涩难懂,但仔细想想说得实在在理。艺术不能用纯粹的抽象概念进行推导演绎,它一定要有实质、有载体,这是“感性”之意蕴,而“理念”则是前文所说的那种“美”。当“美”展现出来后,文学还并未结束,正如“池塘生春草”唤醒了我童年记忆中的一幕一样,当这种跨越媒介、时间、空间的交流成立时,文学才算真正完整。

而在交流之中读者最大的收获,是对事物美的再发现。这便又不得不提到近来思考的一个问题:陌生化发展到今天,是否已经成为了一种单纯的形式?所谓“陌生化”的意义,最早提出时是通过不同寻常的语言表述,使阅读者收获一种新奇的感觉,从而唤醒被“字符”蒙蔽的日常感受,使人从惯性思维中解脱出来。

如今“陌生化”或许是被滥用了,单纯为了不使用生活化词语而置换,那与骈文发展到了后期时的换词又有何异?而且“陌生化”这种形式是否是绕了一条远路?一种纯粹的美能唤醒记忆中的场景,在两种意境相互映照中是否就已经完成了对事物的“再发现”?因此核心在于,能否寻找到共性的语言或是模式,使得这种美的展现成为更加普遍、通俗的形式而非仅仅是“妙句天成”。

想起来自己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文学的本质是反抗,是我们这些被造物通过创造对造物主的反抗,通过这种共同的形式在不平等的主体间强行建立平等联系。付诸神学的想法虽然显得幼稚,但如今我依旧肯定当初的想法,文学的本质就是反抗。不过反抗的并非是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而是对于“日常”的反抗,对于无所不在的“虚无”的反抗。我永远对所有写作者饱含敬意——他们对生活的不满,让我能够真正地去面对生活的无趣,即使日复一日的平庸也能充满热情。想必这就是文学对于我的意义吧。

“奥雷里亚诺,马孔多今天万里无云。”(孙玉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