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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失踪六年,母亲在深山枯井厚厚淤泥下找到她踪迹「失踪40年的女儿终于找到」

本故事已由作者:白芽,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死者叫莫越荣,四十六岁,医生。

尸体在寻阳山树丛中被发现,身体呈扭曲状躺在地上,表情恐怖狰狞,令人震惊的是,死者头盖骨上方有一个瓶盖大小的洞。

夏梨扶着墙吐得七荤八素,这是她来到警局遇到的第一个案子,谁知竟这样难缠棘手。大脑正一片混乱,忽然听到旁边人喊了一句,“青队长来了。夏梨的心咯噔一下,抬眼瞧过去。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众人很有默契地左挪右移,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阳光绚烂处,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迎着她走过来。身姿挺拔,神情冷漠,刚健傲然之态如峭壁青松,剑眉高挑,一双褐色琉璃眼凛如寒刃。鼻梁笔直,嘴唇精致,性感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泛出好看的光泽。

川江市有个案子一直破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青山漠出山。他四天不眠不休,愣是把人家拖了三年的案子破了,刚下飞机听到有命案,他直接赶了过来。七天没睡觉,青山漠依旧精神饱满,他仔细检查面前的尸体,神情认真严肃。

夏梨远远看着,觉得自己刚刚启程的职业生涯要玩完了。

2

夏梨与青山漠的梁子由来已久。

去年冬天,公安部组了个冬日特训营,青山漠是特训营的总教官。他本人丰神俊朗,还是远近闻名的警队之星,听说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大神,夏梨激动了几天没睡着。可几天特训下来,她很快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男人实在够酷够冷够变态,真是招惹不得。

训练课程紧凑又密集,每周一次考试,连续两次不及格就通知本校领导过来接人。参训学员代表各个警校,就这样被敲锣打鼓领回家谁也丢不起这个人,于是每个人都暗自较劲撸袖子拼了。

白天训得浑身酸疼,晚上又继续挑灯夜战,因为连续的高强度训练,夏梨身上青紫交加,脚背更是肿得老高,浑身酸痛连爬上床都困难,凌晨一点看完书刚躺下,就听见楼下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响,被惊醒的学员抓起衣服连滚带爬往楼下冲,乱哄哄一片人仰马翻,夏梨因为脚肿慢了一步,被青山漠逮到劈头盖脸一顿训。

“反应迟钝,动作缓慢,乌龟都下楼比你快,这种素质竟然还通过了警校选拔,可想现在的警校训练是多么的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青山漠不仅对她最最崇敬的母校冷嘲热讽,还彻底否定了她作为一名警务人员的价值,夏梨心里虽然窝火,却也懂知耻后勇的道理,于是她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更加努力较劲。

只可惜青山漠生来铁石心肠,整日冰着一张脸,谁也没见他笑过,想得到他的赞许简直比登天还难。特训营每周都有人收拾包袱回家,被淘汰的心灰意冷垂头丧气,暂时安全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青山漠命令全体学员站在泥水里扛木桩,旁边还有一辆洒水车不停往脑袋上浇水。众人泡在泥潭中,不时有人晕倒淘汰被人抬出去,学员在泥水中搏命挣扎,青山漠则坐在越野车上,手握大喇叭时不时对他们诸多刁难。

夏梨全身湿透,两只肩膀火辣辣地疼,天旋地转间耳边却传来“弱鸡”“软脚虾”“面瓜”等词汇,羞辱讥讽的话语如一枚流弹,把夏梨瞬间炸醒,她气到吐血,这样的教官简直闻所未闻。青山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整日以践踏别人自尊为乐,亏她以前还那么崇拜他,把他当做偶像,她为曾经眼瞎的自己感到羞耻。

警校领导过来视察后,也对这种非人的训练方法有诸多不满,可青山漠依旧我行我素固执己见,完全不把领导的指导意见放在眼里。学员们对青山漠又恨又怕,每个人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留神又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这次的训练对夏梨来说可谓终生难忘,她不仅每天像个野人一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还在精神上被人挖苦得体无完肤,自打来到这魔鬼营,她没有一天不想离开,可真到了该走的时候,她却有点儿舍不得了。

结训晚宴上,昔日朝夕相处的队友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夏梨也哭得眼睛红肿,端着酒杯满场找人话别,喝得烂醉如泥大脑断片,最后晕晕乎乎被人架回宿舍。

第二天,夏梨直到中午才睁开眼睛,迷迷瞪瞪下床找水,目光却落在地上散落的一摊稿纸上,看到的一瞬间,夏梨整个人如遭雷劈,过往如电影镜头在脑海中回放。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么扯到青山漠身上,在座的谁没受过他的欺辱,以前不敢说,现在终于可以一吐怨气怎能错过?于是在众人的一致推举下,由夏梨执笔写了一封信,信中把青山漠痛斥一顿,什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飞扬跋扈,骂得酣畅淋漓,实在痛快。

这封信最终塞进了青山漠的门缝,酒壮怂人胆,夏梨当时只觉志得意满,可现在酒醒了,她立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青山漠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指不定他会怎么报复呢!可转念又一想,反正冬训营一结束,两个人想碰面都难,他再气急败坏又能怎么样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夏梨毕业后竟被分配到了海岚分局,竟然还是在青山漠的手底下,她看到分配通知书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冤家路窄,作孽啊!

再次见到青山漠,夏梨以为他一定会诸多刁难,可她错了,除了必要的工作安排,他从不多说一句废话。这样的相安无事更让夏梨惴惴不安。他若明刀明枪也好,夏梨总不至于吃个哑巴亏,可他这样宽宏大量一字不提,倒让一向心直口快的夏梨无的放矢了。

3

海岚市人民医院。

夏梨站在医生荣誉墙前,莫越荣的照片依旧悬挂在宣传栏内。照片上的女人相貌温婉,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得知她的死讯,院里的同事都非常惋惜,莫主任平时人好,而且刚刚才通过副院长的竞聘,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莫越荣此前正带领团队研究治疗癌症的药物,试验已进入最后阶段,可在这最重要的节骨眼上,她竟然出事了,为了不耽误进度,接下来的项目由青年医生胡安安带领团队完成。胡安安只有三十多岁,虽然年轻,可是喜好钻研医术精湛,是院里重点培养的人才。

周一上午,医院依旧人满为患,同事找莫越荣的生前好友做笔录,让新人夏梨找胡安安聊聊。将近中午,人流明显减少,不远处的导医台,两个小护士正在说八卦。

“邹凯的老婆前一阵子跳楼了,你知道吧?”

“我怎么不知道?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消息,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妈,也太惨了!”

夏梨知道,他们说的是金雅公寓跳楼案。死者从十六楼摔下来,从案发现场来看,大门反锁,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案发时间段也没有可疑人员进出,死者生前患有产后抑郁症,警方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一起自杀事件。

案件虽已有结论,可因为死者丈夫邹凯身份特殊,案子还是闹得沸沸扬扬。

邹凯是一档黄金栏目的主持人,在海岚市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妻子赵菲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电视台每次录制夫妻栏目,总会把二人请去当嘉宾。邹凯英俊潇洒,赵菲温柔恬静,两个人温情讲述彼此的相遇相知相守,引得旁人连连羡慕。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的,赵菲生产之后,不幸患上了产后抑郁症,一天深夜,她趁家中无人从楼上跳下。邹凯痛不欲生,木呆呆看着老婆的尸体不能言语,在场人无不为这场人间惨剧扼腕叹息。

夏梨想站起来透透气,这时胡安安诊室的门突然开了。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小护士迅疾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喊了一句,“胡医生。”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从诊室里出来,个子高挑,亭亭玉立,摘下口罩,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白玉肌肤透出淡淡红粉,举手投足间,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扑面而来。

夏梨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她正要上前把人拦住,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两个程咬金。

一男一女抢先一步跑到胡安安跟前,话还没说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两人都六十多岁的模样,衣着朴素,干瘦的脸上布满车辙似的皱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两个小护士赶忙跑过去,一边拉一个,想把两个人从大理石地上拉起来,可是他们铁了心要跪,不论旁人怎么说怎么拽就是不起来。

原来老两口有一个独生子,一家人省吃俭用把儿子供上了大学,可天有不测风云,儿子不知怎么得了一种要命的病,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大好青春只能躺在病床上靠吊瓶维持生命。正绝望之际,无意听说海岚市的胡安安是治这个病的专家,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家人专门从外地赶来了。

胡安安的专家号非常难挂,夫妻俩排了一个礼拜不仅号没有挂上,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看着饱受病痛折磨的儿子,老两口万般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希望胡医生可以念在他们对孩子的良苦用心,想办法通融一下,破例给他们挂号看看病。

老汉一边诉说,一边哆哆嗦嗦掏出一个大信封。信封里竟是一张张荣誉奖状,优秀班干部,无偿献血证书,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老汉把一张张奖状摊在地上,“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孝顺懂事,还喜欢帮助人,只可惜命苦家里穷,若不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他也不至于打这么多工,把自己累成这样……”

一连串眼泪从他浑浊的双眼中滚落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场人间悲剧令在场人唏嘘不已,两个小护士不住叹气摇头,夏梨眼眶酸涩,努力深吸一口气,这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医院还有秩序吗?”一声清脆利落的呵斥在等候区回响。

胡安安柳眉微蹙,面无表情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个人,“我如果今天开了这个口子,别人挂不到号也跑我跟前跪着,我怎么办?”

她冷哼一声,话语中满是不屑讽刺,“谁家没难处?难道打感情牌医生就要开绿灯?那医院不就乱套了吗!你们这是投机取巧,扰乱医院秩序,我可以让保安撵你们出去!”

胡安安的呵斥让两个人尴尬不已,一旁的老太太结结巴巴直摇头,“我们不是故意捣乱,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还想再解释什么,胡安安把脸一甩,满脸厌恶,根本不想听两人再说什么。

小护士互相看一眼,一脸的为难,没有作声。夏梨上前一步,扶起老太太,“大娘,站起来说吧,地上凉。”

老太太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又把老汉从地上扶起来,胡安安的一席话令她有些难为情。似是为了缓和气氛,老太太从随身带的网兜里掏出一个大桃子,如献宝一般小心翼翼送到胡安安面前。

“胡大夫,您别生气,这事是我们错了。出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家里的特产,您尝尝鲜吧。”她把桃子捧到胡安安面前,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胡安安皱眉看着老太那双脏乎乎的手,淡漠的表情是遮掩不住的厌恶,她把脸一甩,口气生硬地说,“我不吃桃。”

老太太尴尬地笑笑,更加殷勤地把桃子往前一送,谁知胡安安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似的,胳膊使劲一甩,“啪——”桃子滚落到地上。

气氛一度尴尬停滞,老太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胡安安看着摔烂的桃子,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不好意思,我吃桃子过敏。”撂下一句话就仓皇走了。

接待室里装潢温馨,阳光充足,胡安安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夏梨面前,又从橱柜中提溜出一袋零食,撕开袋口,拿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扔进嘴巴里。她瞧了夏梨一眼,懒洋洋把袋子递给她,夏梨看是槟榔,便客气地摆摆手,胡安安将袋子封好重新放进柜子。

夏梨刚想问些什么,忽然扑面飞来一只青绿色的昆虫,她往后一躲,下意识用手里的本子去拍它,“哎,别!”胡安安惊呼说,看夏梨有些纳闷,她又说,“这是我养的青叶蝉,别弄伤了它。”

夏梨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养青叶蝉当宠物,说来也怪,胡安安说完之后,那青叶蝉像是听懂人话似的飞到了她的手心里,胡安安用指腹轻轻摸了它两下,然后将它放到了桌前的绿萝上。

“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你有什么就快问吧,我下午还有一台非常重要的手术,不要耽误我午休。”胡安安口吻利落干脆,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计时器放在桌角,按下开关,秒表滚动开始计时。

夏梨问了莫越荣在医院的一些情况,胡安安的回答跟已经掌握的情况差不多,无非就是莫越荣人好,没有什么架子,也不会与人结怨,她医术精湛又德高望重,莫主任的突然离世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

计时器显示还剩三分钟了,夏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跟莫主任的关系怎么样?”

胡安安垂眼一顿,优雅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我实习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导师,后来我正式考入医院后,也是她手把手地带我。她不仅是恩师,更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当我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胡安安神色黯然,嗓音沙哑,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一段话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一滴眼泪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滑落下来。

4

海岚市近郊。

猫耳胡同原本叫“帽儿胡同”,因为曾经住过一位清朝铁帽子王故此获名,后来不知怎么传岔了,帽儿胡同叫成了猫耳胡同。

胡同原本也就五十多米,几个倒腾旧物件的沿街摆摊,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地摊也越来越长。这里的古物件应有尽有,什么战国的钱币,唐朝的三彩,贵妃的珠串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每天来这里淘旧货,买古玩、寻旧书的络绎不绝,胡同里每天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夏梨走过人声鼎沸的集市,穿过一个门洞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隐蔽通幽的小院。

小小的院子一派古香古色,宅前绿树成荫,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这里位于猫耳胡同的最边缘,位置偏僻不太好找,不管临街如何叽喳喧闹,小院自有一片幽静自在。偶尔会有愣头愣脑的游客误闯进来,进去一看大惊失色,这地方竟是一家白事店。

大门口悬挂了两只破烂不堪的纸灯笼,风一吹,破纸翻飞呼啦哗啦响,院落空寂,光线昏暗,两个活灵活现的纸扎人站在大堂做迎宾,厅堂里摆放了大大小小的花圈,一张八仙桌上放了几个火盆,火盆里盛着已经叠好的元宝纸钱。

夏梨踏进院子喊了几声没有人应,自顾倒了茶自饮自酌,等了一小会儿,里屋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掀帘出来,她身着一袭月牙白棉麻长衫,复古斜襟盘扣,袖口处点缀精致的花卉刺绣,脚蹬一双绣花鞋。

脸若银盘,眉眼弯弯,不笑也有三分喜气,流云似的乌发斜挽着,发髻用五彩线绳随意一束,五颜六色的穗子垂在肩膀上,造型虽怪异却别有风致。她就是这间白事店的主人罗喜娇。

罗喜娇身后紧跟着一个女人,身形佝偻干瘦,眼神木讷,眼角处刻着深深的鱼尾纹,饱经沧桑的脸上诉说无尽的辛酸和悲苦。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门口,临别之际,罗喜娇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叠好的纸条给她,女人忙双手接过攥在掌心,郑重点头后,转身离去。

趁着罗喜娇关门的空档,夏梨起身从笸箩里捡了一个李子,用袖子随便一擦,吭哧就咬了下去,这一口下去酸得她满地找牙,“这什么破李子啊,牙都酸掉了。”一边发牢骚,一边将李子扔了出去。

罗喜娇这边刚把大门关上,转眼就看见一个黑影迅疾闪过,手随心动,她稳稳将李子接住,一边吃一边大步进屋,来到桌边,朝笸箩里瞅了一圈,从里面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李子递给夏梨,“不会挑还瞎抱怨,喏,这个甜。”

夏梨接过李子将信将疑咬了一口,这一咬不要紧,简直酸得她灵魂出窍,夏梨呸呸呸一口吐出来,手忙脚乱找茶水漱口,罗喜娇则盘腿坐在竹凳上,一边啃李子一边乐得花枝乱颤。

罗喜娇干正事儿不行,坑孩子绝对是一把好手,夏梨早已习以为常。别人家的小孩从小宠着抱着唯恐有个闪失,罗喜娇则心大如盆,从来没把养孩子当回事儿。

小时候罗喜娇带她到山上骑自行车,山势陡峭,她还一个劲儿地撺掇夏梨往下骑,结果可怜的夏梨连人带车从山坡上滚下来,小腿骨折在家躺了半个月。从小到大夏梨因为罗喜娇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夏梨能平安长大也是祖宗保佑。

“她家中是有什么事吗?”两个人你来我往闹了一阵,夏梨终于进了正题。

“你说宋郁云?她啊,真是太可怜了。”罗喜娇低垂双眼,叹了一口气,“六年前,她女儿离家出走,谁知这一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走投无路,到我这儿问女儿的消息。”

夏梨一听就急了,“警察都找不到,找你有用?”

罗喜娇双手一摊,“我也是没法,她一见面就扑通跪在地上,我不答应她就不起来,我看她这么可怜,只好答应试试……”

夏梨一直不太明白,她死去的老爸为什么会娶一个神婆当老婆,而且还是那种业务能力不达标的神婆,一大串冗长晦涩的咒语她完全记不住,每次驱邪全靠演技。好在找她帮忙的都是心病,她一阵煞有介事的法事过后,病人真的会感觉舒畅很多,所以上门来请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你给她的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罗喜娇扬起细细的眉毛,小眼精光乍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女儿失踪六年,她也熬了六年,我若不给她一点儿希望,没准她一出门就寻了短见,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5

栏山枯井发现一具尸体,因为死亡已久又长时间泡在井中,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令人惊讶的是,其头骨上方同样有一个瓶盖大小的洞,法医经DNA比对发现,她竟然就是失踪六年之久的杜思雨。

栏山位于海岚市边界,以前是一座坟山,山上每天浓烟滚滚黑灰满天,每到清明前后更是严重,即使戴着口罩也会被呛得直流眼泪,旁边的医科大学可倒了霉,炎炎夏日也不敢开窗。后来多方投诉政府整治,山上坟头统一迁走,这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几年前,城市大搞绿化,栏山上种满了高大的桉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不过这天然氧吧鲜有人去,一是因为地方偏远人迹罕至,二是因为曾经是坟地邪气忌讳,以前还有胆子大的小情侣进来腻歪,后来有个学生因为感情问题跑林子里上了吊,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进来了。

发现尸体的人正是杜思雨的母亲宋郁云,从她口中得知,她是通过一名高人的指点才找到的女儿。那日她遵照大仙的指示,回家沐浴焚香之后才把纸条打开,只见黄裱纸上用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写着“栏山古井”四个字。栏山她再熟悉不过,旁边就是医科大学,那是杜思雨的母校,以前她每个礼拜都要去学校看望女儿。

次日一大早她就去了栏山,在里面兜兜转转寻了好几天,终于在树木掩映处发现了一座古井。古井幽深洞口狭窄,探照灯也看不到底。于是她又去找了专业打捞团队,一开始人家觉得她是疯子,并不想搭理,后来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出价又高,这才答应帮这个忙。打捞队在井下摸索许久,最终在厚厚的淤泥下摸到了一具尸骨。

女儿失踪六年,母亲在深山枯井厚厚淤泥下找到她踪迹。

这富有传奇色彩的经过警察自然不信,为了表明绝无虚言,宋郁云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张写有珍贵线索的纸条。

青山漠上前接过,几下将纸条拆开,垂眼一扫,接着就把纸条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夏梨快步走上前去,看清上面的字,暗暗松了一口气,几个围观的警察面面相觑表情复杂。宋郁云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拿起纸条一看,这上面分明写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件事情在场人无一能解释,要说宋郁云因为思女心切精神错乱,可是她的的确确在枯井中找到了杜思雨的尸体,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又或许杜思雨冥冥之中真的显灵了。

午休时间,倒霉的夏梨在盥洗室跟青山漠迎面撞上。空间狭小避无可避,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青山漠如刃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神色漠然无波,夏梨心下一慌,浑身紧张就像拉满弓的弦,好在这凌迟的目光没停留几秒就转移了,夏梨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冬训营带给她的心里阴影太大,夏梨现在都作下病了,晚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从床上弹起来,那封信更像是悬在她头顶上的剑,唯恐哪天青山漠借题发挥让她卷铺盖走人。

他现在沉默寡言玩深沉让人摸不清路数,不骂人的青山漠还是青山漠吗?怕不是被鬼附了身?夏梨既怕他提起又怕他不提,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精分了。

青山漠给小金鱼换水一时走不了,夏梨端着一大缸葡萄,也要清洗干净,两个人挨这么近却都不说话,气氛着实尴尬,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夏梨终于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嘿嘿,吃完饭啦?”

“嗯。”

“今天天真好,最高气温24度。”

“嗯。”

“葡萄六块钱一斤,还挺甜的。”

“嗯。”

唉,聊不下去,实在聊不下去,夏梨宁愿去越野五公里,也不愿意再继续聊下去,心太累了。镜中的自己低眉顺眼,满脸尬笑,那副热脸贴冷屁股的卑微模样显得尤其蠢。

夏梨打定主意不受这份洋罪,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青山漠的手却猝不及防伸了过来,还没等反应,已经用剑指抵住了挂在她脖颈上的玉佩。

七岁那年,罗喜娇送给她一块玉,还神秘兮兮地说这是验妖石,遇到妖怪会发光。年幼无知的夏梨信以为真,可十多年过去了,玉佩依旧如故。如今夏梨虽知道这是骗孩子的瞎话,可从小到大的东西,也不舍得摘就一直戴着。

这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造型马马虎虎,成色也很普通,青山漠对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玉佩这样感兴趣,着实让夏梨意外,可未经询问直接动手实在鲁莽,况且这样亲昵的近距离接触,怎么看怎么暧昧。

夏梨微窘,轻咳了一声表示抗议,可青山漠神色肃然,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等等……这玉还垂在她的胸脯上呢。

夏梨后知后觉,退后一步将玉佩快速塞进领口,还条件反射做出了一个近身防御姿势。

面对炸毛的夏梨,青山漠的表现可谓云淡风轻,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微微扯了下唇角,然后慢悠悠抱起鱼缸走出盥洗室,只留给她一个挺得笔直的背影。

夏梨好不容易按下从背后踹他一脚的冲动,呀呀个呸的,要不是看在他是青山漠的份上,她拳头早抡上去了,咸猪手,嚣张个屁啊!

6

阴雨绵绵的傍晚,夏梨去了宋郁云家。

宋郁云在栏山摔过,脚踝扭伤,虽贴了膏药,可一走路还是针扎地疼。她将夏梨招呼进屋,然后慢吞吞挪到走廊开灯。她说自己在家的时候不开灯,这样可以节约点钱。

宋郁云丈夫早亡,她独自把女儿杜思雨拉扯长大,虽然收入不高,可她一直竭尽所能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杜思雨也很争气,年年都拿奖学金,后来在人民医院实习因为表现出众,院领导还要把她破格留院。

可这样的美好在一个雨夜全都变了,杜思雨在大学谈了男朋友,临近毕业,陷入爱情的杜思雨说什么都要随男朋友回老家。

宋郁云当然不同意,异地他乡能不能适应不说,去人民医院工作多少人盼不来的机会,她竟然也要放弃。宋郁云苦口婆心,可杜思雨怎么也听不进去,宋郁云一时气昏了头让她滚,谁知杜思雨就真的提着行李跑出去了。

自那个雨夜后,杜思雨就失踪了。宋郁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内疚和悔恨之中,如果她那晚没有跟杜思雨争吵,说不定悲剧就不会出现,可惜,一切都晚了。

如今男朋友赵涛早已成家立业,对于前女友的不幸,他表示非常惋惜。他跟杜思雨谈恋爱的时候年轻,对待感情还不太成熟,当时他执意要回老家,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出事那晚,他手机正好关机,后来杜思雨联系不上了,他还以为她是故意躲避,于是心灰意冷离开了。他现在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也不愿多谈以前的事,过去的遗憾已经不能弥补,他还有眼前人需要珍惜。

宋郁云扭头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眼神黯淡凝滞,思绪仿若又回到那个痛苦的雨夜。夏梨叹气把记录本合上,起身走到写字台前。

杜思雨的相框立在写字台上,香炉里插着三根檀香,香火袅袅,悠远宁静。香炉前方有三个白色小瓷盘,瓷盘中分别放着薯片,糖果,和一盘黑乎乎的槟榔。

宋郁云说自己老家在湘潭,有嚼食槟榔的习惯,后来她看报纸说嚼槟榔对牙齿不好,就不让杜思雨吃了。可是思雨表面答应,仍背着她偷偷吃,这傻孩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呢。

茶几上有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都是杜思雨的照片。相册中的杜思雨是一个喜欢笑的女孩子,每一张照片都能看到她的笑容,或浅笑,或大笑,或龇牙咧嘴搞怪笑,笑的时候嘴角的小梨涡像是盛满了香甜的蜜糖。

“她很善良,明明吃桃子过敏,别人给她桃子却不懂拒绝,怕伤别人的心,这个傻孩子。”宋郁云一边摸着照片一边喃喃自语。

夏梨忽然在一张照片上看到了一个人,她心头一震,指着照片问,“阿姨,您认识她吗?”

宋郁云看了好一会儿,“安安啊,她以前经常来家里玩的,听说现在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如果我们家思雨不出事,应该也是个很好的医生。”

夏梨似乎找到了这两个案子的联系点——胡安安。

胡安安是杜思雨的大学同学,听宋郁云的意思,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夏梨通过杜思雨以前的同学,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胡安安上学的时候并不出众,她贪玩不努力,考试经常挂科,后来统一到人民医院实习,她还因为态度散漫被主任批评过。可自从杜思雨失踪后,胡安安就像变了一个人,努力奋进,业务能力也精湛了不少,大家说这都是因为杜思雨的意外让胡安安顿悟了,知道了生命易逝,要珍惜大好青春。

可这顿悟的威力也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杜思雨喜欢吃槟榔,胡安安也喜欢吃,杜思雨对桃子过敏,胡安安也过敏,习惯喜好能改,可知识能力也能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吗?

夏梨又一次去找了胡安安,开门见山提到了杜思雨,可胡安安说自己跟杜思雨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平时一起学习但交情不怎么深。

“你也喜欢吃槟榔?”夏梨问她。

“因为杜思雨曾经带槟榔到寝室分着吃,吃了几次就上瘾了。”胡安安说。

胡安安说话的时候,夏梨一直在观察她,她的言语流畅,情绪平稳,没有什么声调起伏,也许是外科医生的职业特性,她非常冷静客观,逻辑严谨而缜密。夏梨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胡安安有问题。可警察靠证据说话,两起命案她都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只凭自己的猜测未免太武断。

夏梨正思量着,突觉胸口一阵灼热,她不动声色与胡安安道别,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把胸口的玉佩从领口揪了出来。触目所及令她大吃一惊,原本莹白的玉石变得通红无比,此时正发出一阵阵灼热的光。(原标题:《前方有妖气之验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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